silent.

第七集

【“我这两天晚上，高兴的都睡不着觉。这几年，我在里头就有一个想法，那就是好好干，好好表现，争取减刑，争取早日回家，跟你们团聚。”马国强眼角都是愉悦，“这一天总算让我盼到了，他们一下给我减了六个月，你说，好不好？”

“好嘛。”

“我都想好了，等我回家以后，我把家里那地好好收拾一下，那块沙地还得给我留着，我还是要种西瓜，其他的地咱都包出去，小龙年纪也不小了，说话就该结婚了，我回去以后啊，准备把那老房子好好给它翻新一下.....”

女人一直沉默，听到这里才有了反应：“我已经把房子给卖了。”

“你把房子卖了？那不在农村过了，进城了？”】

“我看啊，哪儿是不在农村过了，她是不打算跟你过了。”一哥啧了两声，“唉，这人啊。”

马国强听出了话里些许的讽刺：“别这样说，都是我的错，给不了她娘俩好日子，还让人跟着我受苦，她这么选没错，我理解.....理解。”

“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活法。”

【张成端来茶杯递给李诗情：“喝点水。”

“谢谢。”

“来，坐。”张成调整了下姿势，“感谢你来公安局配合我们调查。”

“没有，这是我应该做的，发生了这么大事，我们很希望能帮上忙。”

“公交车上没有幸存者，所以我们希望能够通过沿途上下车的乘客了解车上发生的情况。我们调取了沿站的监控，看到你们是在事故之前一站下的车，对吧？”

“对，沿江东路站。”李诗情捏着手链，“我们也没想到一下车，车就爆炸了。”】

肌肉男站起来活动活动：“这应该是你们待遇最好的一次了。”

“可不是嘛。”一哥接上话，“连演技也是越来越好了。”

肖鹤云示意低调：“嗐，都是磨练出来的。”

警局众人：“......”

【“我记得看了监控，你们表现出来的状态好像是临时决定下的车。”

“是这样的，我男朋友吧，他前两天在公交车上丢了一个书包，就这条线，当时开到沿江东路站的时候，我们就看车下有一男生他背了一模一样的书包，我们就想下车问问，结果发现不是。”

张成眯眼：“他还没上车，你们就发现包很像？”

李诗情赶紧比划：“因为他那个书包是背在前面的，所以看起来比较明显。”

他像是听进去了，又像是没有:“为什么不等他上车之后再确认呢？”

“我们，我们当时可能太着急了吧。”

张成继续追问：“我问过背包的那个小伙子，他说你们俩把他推下车然后拉开他背包的拉链在检查，这我就不明白了，不管你男朋友的包是被偷还是被抢，过去那么多天了，包里的东西早就换过了，你们为什么还要拉开包的拉链呢？在检查什么呢？看外面不能确认吗？”

李诗情双手不断交叉摩挲，她有点紧张：“这个，我们当时也没想那么多。”

张成似乎是放过这个问题了:“你们，什么时候知道出事的？”

“那个男生他包里有一只小猫，猫跑出去了，我们刚把猫找着，就看见爆炸了。”

“觉得意外吗？”他声色很淡，但抬眼的瞬间，目光如炬。】

“我去，这智商和反应力简直就是年长版的L和夜神月的综合体，现实版的工藤优作。”卢笛眼睛都在放光，“师父，你真的不考虑下我吗？”

张成茫然的左看看右看看，企图找人求助：“......他在说什么？”

完全听不懂。

肖鹤云无力的扶额。

【江枫把本子摊在茶几上:“在车上的时候除了你刚才说的那个包的事，你还觉察到有什么异样的人吗？”

“异样的人。”肖鹤云想到了在酒店他们发现的疑点，“还真有，有两个男的还挺不正常的。一个是坐我们旁边一个大叔，他一上车就看手机，鬼鬼祟祟的，然后旁边放了个特别大的箱子，时不时的还护一下，挺奇怪的。还有一个大爷，他坐前边，脚下是一个蛇皮袋，里面装的好像是西瓜，但每次别人路过的时候，他就特别紧张，这个感觉都挺不正常的。”

同时，张成这边，叶倩把乘客照片排好，李诗情拿起马国强那张：“是这个人。”】

这次，马国强没吭声，倒是焦向荣忽然说：“那个，不是他。”

所有人纷纷转头，焦向荣舔舔发干的嘴唇，欲言又止。

李诗情见状贴心的递过去杯水:“您先润润喉。”

“谢谢。”

焦向荣喝了口，然后先往警察的方向看了一眼，又移到肖鹤云身上停住，犹疑再三终是说：“我给他作证，不是这个大哥。因为我待的那个循环空间，这个小伙子和小姑娘吵架踢碎了他的蛇皮袋子，里面是西瓜，后来大哥还给我们全车人分了。”

“是这样吗？”

“李诗情，他说的这次循环。”张成喊她，“你们有经历到吗？”

肖鹤云同李诗情对视一眼。

“有。”

“所以你们一开始就能确定不是他。”

李诗情又点头:“对。”

肖鹤云颇为忌惮的偷瞄了一眼高压锅阿姨，她还是老样子。

“开始我一直以为马大伯来自大叔说的这个循环。”李诗情回答完张成的问题，又转回身子，同肖鹤云咬耳朵。

“不对。”肖鹤云低声道，“后来想想如果真是这样，马大伯肯定会说出来，起码会同我们求证一番，然而他并没有。倒是这大叔，让我没想到。”

焦向荣的出头令马国强很是感激：“大兄弟，谢谢，谢谢。”

而焦向荣只是摇摇头，避开目光。

“他应该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，如果大伯的嫌疑再排除的话，就只剩下......”李诗情顿了顿，“他和那个阿姨了。”

“诗情，你有没有发现，江警官一直有意无意的在高压锅阿姨附近呆着。”

“难道是张队他们猜出了什么？要是这么想，余警官好像也一直往焦向荣的方向看。”

“或许他们从视频里找到了蛛丝马迹，真是这样的话，我们得帮帮他们。但是咱俩不能动，我怕引起阿姨的警觉。”肖鹤云苦思冥想应对方案，忽然，旁边认真盯着屏幕的卢笛闯进他的视线，肖鹤云有了主意，“或许，我们可以让我们的编外人员帮帮忙。”

他往卢笛身边挪了几步，然后抬起胳膊一勾:“嘿哥们，咱俩唠唠？”

【“那三个年轻人先放了？”

张成拦住江枫：“我觉得李诗情可以先放了，留意她的手机，掌握她出去之后的动向，这两个人先留一下，等我见完马国强的家属之后，我想再跟他们俩碰碰。我总觉得这里边，不太对劲。”】

杜局忍不住感慨:“老张啊，有时我会想，如果你也进了那什么循环，这案子得变容易多少啊。”

【李诗情跟着马小龙出了警局，外面夜风还算清凉，多少能给混沌的头脑些许清明，马小龙解了领带，拄着围栏定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“你也是家属啊？”

“我不是，我就是坐过那趟车过来配合调查的。”

马小龙回头看她：“你在那辆车上，遇到过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大袋子吗？”

“我有印象，他......“李诗情有很多问题，但她忽然改了主意，“他袋子里面都是西瓜。”

“西瓜。”

“对，他那个袋子破了一个口，我看见里面都是瓜皮。”

“那是我爸。”马小龙看起来神情落寞，沉默半天终于又开口，“都是我的错。”

李诗情试探:“为什么要这么说啊？”

“他劳改七年出来，已经和社会脱节了。我在怕什么呢？”】

除去朋友圈里单薄的照片，监狱里那少有的几次探望，马国强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看过儿子了。在他的记忆里，小龙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更深刻，可是那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已经被时间变成一个成熟的大人了，马国强开始细细描绘屏幕中年轻人的眉眼，终于眼底有了泪花：“娃啊，与你无关，是爹对不起你啊。”

【“卢笛，你要把你心脏献给谁！”卢笛妈妈粗暴的推开问询室的门，直直往里闯。

“阿姨，别激动，别激动。”

“说啊！你要把心脏献给谁！”

“妈，你怎么拿我日记！”

室内的吵闹很快引来了室外人，卢笛爸爸先一步拉住她，妈妈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:“老卢，你快看看，看看你儿子都写了什么，不知道他被谁骗了，说是要跟人家一块儿去拯救什么爆炸！”

卢笛慌了一瞬:“妈！”

张成马上抓住这处漏洞:“爆炸？”

他立刻接过卢笛爸爸手里的日记，一行行看下去。

“妈，那日记不是让你现在看的。”

“哦，等你死了我再看是吧，那就晚了！”

卢笛咬牙切齿:“妈你知不知道，你这样看我的隐私是犯法的！”】

“这不就是所谓的猪队友吗？”

“你说谁呢！啊？谁猪队友？”卢笛妈妈听出一哥的言外之意，“合着在你们眼里，我儿子被骗了，做妈妈的都不能着急？”

“阿姨，您的急切我们都理解，但仅仅看卢笛日记的内容，或许重点不在于前几句，而是……”

“你还有脸在这儿说话！”卢笛妈妈毫不客气的打断，“就是你，要不是遇见你们两个莫名其妙的人，我儿子会被叫到公安局，然后写下这个什么鬼遗书？”

肖鹤云抓住李诗情胳膊往身后带，他语气不善:“要不是遇见我们，你儿子连鬼遗书都来不及写。”

“哎你……”

“够了！”卢笛忽然喊出声，“听我说句话好吗？妈，我知道你很爱我，我有这么一个爱我的妈妈，我是真的觉得很幸福，但如果，我的妈妈能够将她的爱收敛一些，不让这爱成为我的负担，我会觉得更快乐。”

“儿子……”

“我有点累了。”卢笛往四周找了一圈，抬脚向右去。

“儿子你去哪儿？”

卢笛爸爸抬手:“你先别说了。”

他路过肖鹤云，也没在肌肉男身边停下，而是径直走到警察窝里，找到张成:“那个准师父，我现在心里有点乱，能在这儿坐会儿吗？”

卢笛说话的时候，把身子往左偏了一寸，像是随意一动，却正好够张成看见肖鹤云和李诗情的位置，同时又挡住了高压锅阿姨的视线。

“可以。”

得到答复，卢笛根本没多停顿就向张成后排的沙发走去，只是擦肩的时候，闷声快速吐出几个字。

“注意穿灰衣服的女人。”

张成心下一禀，他不去看卢笛，而是与肖鹤云跟过来的目光撞个正着。

【总监控室，中心三盏屏幕同时亮起，依次是卢笛、肖鹤云、李诗情。】

一哥震惊：“好家伙，前边那话说早了。”

杜局对此很是头疼，她觉得不出意外，接下来将是又一次的复制粘贴，还复制粘贴三回。

【“我们在卢笛那儿得到了这次爆炸的具体信息，你跟卢笛到底是怎么认识的？”

“我，我刚不说了吗，就今天在车上，那包。”肖鹤云啧了声，他的表情有疑惑，好奇，唯独没有紧张和害怕，“等会儿，你们能从他那儿得到什么信息啊？”

这态度让江枫不喜:“这是你该问的吗？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如实回答我提出的每个问题。”

肖鹤云痛快点头：“行。”】

江枫：“......”

余雷：“......”

张成：“......”

叶倩很不理解：“看不出来这个肖鹤云心理防线还挺强啊。”

杜局扶额：“小叶，别说了。”

说多了都是泪。

【李诗情捂着额头，一副快要睡着的无精打采样：“第一次醒过来，刚睁眼就炸了，第二次醒过来，我以为是个梦，第三次......”

叶倩皱眉，她提高了音调：“李诗情。”

李诗情放下给脑袋做支柱的胳膊:“其实吧，我脑子有点问题。”】

江枫：“......”

余雷：“......”

叶倩：”......“

一哥已经乐的快要直不起腰来了：“哎呦小妹妹你太有意思了。”

【“你讲的这些东西我们真的听不懂，但是我要提醒你，这儿可不是你表演的舞台啊。你说的冒险......”

卢笛再一次转头看向后墙挂着的数字表，他的表情很急，然而张成还在不紧不慢的问:“爆炸，拯救乘客，都是他们俩告诉你的吗？”

卢笛双手拍在桌子上:“时间已经不多了，你听我说，你们俩现在把手里所有的信息整合一下同步给我，我能用得上，我要替你们去拯救世界。”

......

肖鹤云哈欠连连：“行了，我实话实说，老实交代怎么样。”他如同赛跑的运动员，提前做了个起跑式：“我，进入循环了。”

“你们本身以为今天的爆炸是车祸产生的，但在晚上，会发现车上有炸弹，是不是？”肖鹤云扬了扬下巴，“我要是没进入循环我能知道这些吗？哎呀，我这时间不够了，我一会儿就要走了，你们还有什么没交代的，赶紧都告诉我。”】

众人目瞪口呆。

药婆懵了：“这到底是谁审谁啊，我咋看不懂了呢？”

“师父我能揍他们吗？”

肖鹤云一偏头：“小江警官，警察同志可不能随便打人的。”

江枫咬着牙微笑：“可你实在太欠削了。”

肖鹤云委屈:“那我说的是事实嘛。”

“……”

张成深吸一口气又重重一叹，语气沉重：“肖鹤云啊，能先告诉我，你们下次还有没有进来了？”

【“怎么回事啊，你是不是在公安局说错什么话了？”

“没有。”肖鹤云生无可恋，“江警官说，卢笛给他妈写了一封遗书，要跟我们进循环。”

李诗情震惊:“那你怎么说的？”

“我说什么也不重要了，反正我是不想再进公安局说什么循环了，我都快说吐了。”

“我也是。”】

余雷：“不瞒你们说，我们现在也快听吐了。”

【“我们不是还有卢笛吗？”】

听见声音，坐在角落里的少年忽然抬头，眼里泛着光。

【卢笛安抚好包里的小猫，又拉了拉帽子，就这样捂得严严实实的刷卡上车，往后走时帽檐挡住视线没看清台阶，脚下一拌，正好落在走过来搭手的李诗情面前。

“谢谢啊。”

李诗情没说话，只看着他，卢笛没有任何反应，直接越过她往后走去。

肖鹤云先一步堵在过道处冲他眨眼。

“不好意思，让一下。”】

“看来，我真的不是那个被选中的人。”卢笛丧气道，头迅速垂了下去，突然，他像是皮球触底反弹，径直往肖鹤云的方向打去，“那你们在之后的循环里有没有召唤我，我有帮到你们吗？”

【“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数的啊，这明明就是四站，你怎么数的呀？”

“我用手数的啊，就是五站。”

李诗情引着肖鹤云往标识牌的位置走：“你来来来，我看你怎么用手数的？”

“你自己看......”肖鹤云直冲冲过来，对着西瓜就是一脚，现场一片混乱。

“哎呦。”

“你干嘛！”

他趁机又补了两下，西瓜被踩爆，瓜汁流了一地。】

李诗情道歉：“大伯对不起啊，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。”

“不用不用，你俩娃也不容易。”看到现在，马国强的态度已经转变了不少，“其实，就算不踢爆也会爆炸，这西瓜怎么都送不到......”

“一定会送到小龙手里，相信我。”

她的眼神清清亮亮，像极了天上的启明星。

【“老伯，小龙也想见您，真的，小龙总跟我们说，说他爸爸种的瓜最甜了，还说过年想要回去看您呢。”

“哎呀，太好了。非常感谢你们对小龙工作上的照顾，小龙从小就说，他长大以后，想干一个穿西服的工作，他现在工作也有了，还有这么好的同事，真的是我这祖上积德了。”马国强很欣慰，“既然你跟小龙是同事，那我就请你吃西瓜吧？反正小龙拿到西瓜，也是要和同事分享的。”

他抱起那个被肖鹤云踩破的瓜：“虽然这个西瓜，破了，但是这个瓤是干净的。”】

“老大哥啊，你这心也是干净的。”

“哎肖鹤云！”李诗情眼前一亮，看到的场景让她禁不住狂拍肖鹤云的胳膊，“你看。”

肖鹤云被她吓得一激灵：“咋了咋了？”

李诗情这才想起所有人都在这里，为了不太引人注意，她往肖鹤云那侧靠了靠，贴近他耳朵：“那个高压锅阿姨笑了。”

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她有表情变化，和煦温柔的模样与持刀的弑神判若两人。

“原来她也会笑啊。”

“你说，明明在这一次循环中她已经感受到了周围人的善意，为什么还要让炸弹爆炸呢？”

“我看过很多漫画。”肖鹤云试着分析，“像有这种求死心理的人们，他们往往被世界抛弃过，有时候，我们以为的善意，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，远远不足以打动被封住的那颗心。可能她也一样吧。”

【熟悉的铃声响起，李诗情几乎在瞬间就加快了语速:“老伯，小龙说他知道错了，他不应该逃避的，他真的很爱您。”

下一刻，火光于老人的眼中点燃，瞬间蔓延至整个车厢。

......

“你刚才说的，把我都感动了。”

“我是看那个老伯实在是太可怜了，那么着急又伤心，就顺口提了一下他儿子，没想到就没刹住。不过，如果能在最后一刻让他有一点安慰，也算是件好事吧。”】

“姑娘，真的谢谢你。”马国强平复了一下心情，又把身子转向众人，他尝试着开口，“我不知道是你们哪位把炸弹带上了车，也许你有难言的苦衷，但是我们素不相识，我就是一平凡老百姓，没别的本事，只想好好的活着。”

“我还想着给小龙送西瓜，我并不想死……求求你了。”

他突然深深鞠了一躬。

—tbc.